Sunset and Vine

这么久没更很抱歉，高考完就去伦敦玩了，刚回来就开始报考，这才刚结束。这章大部分是在此期间断断续续写的。

然鹅写了这么半天还没出感情戏让我很惭愧。

04

“报出你们的名字，id和职务。”

黄少天和周泽楷被巡逻队的党员制住，一同站在方明华面前。

黄少天想瞪周泽楷一眼，失败了。酒馆里橙黄色的灯光稀微，周泽楷整个脸庞都笼罩在黑暗之中，看不清表情。

“黄少天，20010810，在第二机械厂工作，”黄少天对答如流，一扯嘴角露出个笑容，“党员同志，我只是想进来喝杯酒，这是怎么了呀。”

方明华一脸冷漠，转眼看着周泽楷，后者在黑暗中对他眨了眨眼，神情带点儿疑惑，他的id方明华是知道的啊。新的id……叶修还没有来得及给他。

于是周泽楷还是按着以前的说。

“周泽楷，嗯——20011124.”

“职务？”

你上司。周泽楷想。

空气寂静了好几秒，黄少天直冒冷汗，突然说，“他就在这工作，我认得他，这儿的服务生。”

方明华依旧看着周泽楷，周泽楷听了黄少天的话，顺势回了个“嗯。”

 “所以，你进来喝酒，你进来上班？”

黄少天连忙点头，看见周泽楷也跟着点了头，才放下心来。

“呵呵，”方明华手里捏着刚刚对着孙哲平那把枪，在手里转了个圈，“我想打听个人。”

“张佳乐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周泽楷感觉身旁的黄少天呼吸都停了。暖光打在黄少天脸上，他的笑容消失了。

“这个人常来这家酒吧，跟你一个工厂工作，”他抬抬下巴指向黄少天，“你应该认识，我想知道他上个周六晚上在哪儿。”

上周六……黄少天脑子一转，那是炸了机械厂库存的转天，他们就在这儿，日落，开了个聚会庆祝，黄少天没去，但他知道张佳乐做了什么，他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用飞镖砍中了公示牌中心，飞镖上挂着纸条——革命无罪，无产者万岁！

可党员怎么会知道是他。黄少天咽了口唾沫，“他怎么了？”

方明华笑着摇了摇食指，“不能问问题。”

周泽楷是第一次见方明华这么强硬的态度，而自从问了他id之后，方明华就不肯再看周泽楷一眼了。

黄少天转了转眼珠，瞄后面的孙哲平，孙哲平右手放在柜台后面的抽屉下，不知道拿着什么。黄少天对他微微摇了摇头，孙哲平皱着眉把手抽了回去，给他使了个眼色。

“在家啊，他就在我楼下，我能不知道？”

“黄少天先生，我要告诉你。如果你包庇国家的叛徒，你也将同罪，现在我再问你一次，张佳乐那天晚上，在不在这里？”

黄少天眼睛直直地看他，理直气壮回答，“他在家。”

周泽楷突然出声了，“国家的叛徒，为什么？”

方明华看起来不介意告诉他，“他有反动倾向。”

“比如？”

黄少天投给周泽楷一个警告的眼神。

“比如，”方明华这次倒是欣然回答了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黄少天，“将写有反动言论的飞镖掷到公告牌上。”

所以就是这事儿。周泽楷问你就说，我问就不说，这是什么双标？黄少天心里翻白眼。

“而有人告诉我，方圆几公里，投掷飞镖的水平，没人高过张佳乐，只有他做得到。”

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，新社也要抓人。

“都没什么话好说了？把黄少天带走，还有，这位孙哲平先生，对我们的调查采取抗拒的态度，也带走。”方明华交代道，手枪转了一圈，塞回大衣里，“收工。”

事已至此，还能怎样？黄少天与孙哲平一对眼神，同时动了起来。黄少天一脚踩在身后的党员身上，抓着按住自己的手臂一个用力就把人侧摔在地，闪身躲开冲上来的人，又一肘撞掉旁边党员的枪。

酒馆不大，为避免误伤，没人敢开枪，一时党员大乱，都冲着黄少天冲过来，孙哲平又把菜刀从抽屉里拎出来，站在黄少天身后，挥着刀阻止他们靠近。

趁着方明华还没把那把小手枪掏出来，黄少天一脚踢中抓着周泽楷的人的小腿，拉着周泽楷的胳膊就想把他从党员那边拽过来，可是周泽楷没动，反而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
？黄少天惊诧，可就是这么一瞬间，方明华已经把枪重新举起来。黄少天只好躲回来，又撂倒两个党员，两人终究难敌一群，很快孙哲平手里的刀也被撞出几米远，他们被包围在柜台旁边，四个人按着黄少天，生怕他再反抗起来。

黄少天冷笑了一声，他一脑门儿汗，头发散乱，他感觉到刘海的发丝被沾湿了黏在额头上，热得不住喘气，眼睛也通红，看着眼前的木头柜子对不上焦。

“你在干嘛？放下！”

被制住的黄少天下意识抬头，看见几米开外，周泽楷站在墙边，右手抓着一支飞镖，显然是刚从墙上拔下来的，黄少天看见他侧脸这一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。

离他最近的党员已经过去抓住了他的左臂，但是来不及了，那支飞镖已经被周泽楷飞快地掷了出去，在场的人都没听到入靶的声音。

直到门口的党员喊起来：“他——他好像扔中了公告牌！”

顿时，议论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，周泽楷已经被控制住，按在墙上不得动弹。

黄少天眨眨眼，突然笑了。

“看来你们的调查做的不够呀，”黄少天说，“不过也正常，党员队伍嘛。”

方明华也不生气，笑着看周泽楷。而黄少天也不顾胳膊还被按着，一个劲儿讲道理。

“随便一个店员都能做到的事情，没法确定是谁吧！就这样抓张佳乐是不是武断了，是吧！你看，这事我们都不对，但也是你们的人先动手的，不如就此了了吧，党员同志。”

“就是。”周泽楷接茬。

 空气凝固了。

方明华看着周泽楷的眼睛，周泽楷就毫不躲避地看回去。最终方明华还是收起了枪。

“既然不能确定，那就算了。这次是我们的过失。”

黄少天看情况不对，都准备好了舌战群儒大战八百回合了，却没想到敌方秒秒钟撤退了，楞了。

抓着他们几人的党员也松了手，方明华不再看他们一眼，转头就往外走，路过周泽楷身边时停顿了一瞬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，部长。”

这话声音太小，又飘得太快，大脑接收到它的时候，周泽楷被制住的姿势甚至还没来得及重新站直，方明华早已走出大门，身后哗啦哗啦十几名党员收拾配枪跟着往外走。

 等人走光了，酒馆足足静音了十秒钟，人们才大松了口气，重新喧哗起来，之前站在一边不被允许离开的客人，以及几名员工，都认为此事平安度过值得庆祝，孙哲平更是毫不吝啬地贡献出了几扎杜松子酒来。

凑着热闹的劲儿，黄少天也有点激动，过来连连拍周泽楷的肩膀，周泽楷吓了一跳。

“不错呀你小子，没看出来还有这本事。”

周泽楷微笑了一下。
他其实也有点儿没底，投掷不是他的强项，那位张佳乐能扔中公示牌正中，投掷的水平实在是厉害。

同时，他脑子里还回转着方明华临走前那句话，语气虽轻却听不出半分轻松，压得周泽楷心口发闷。

“不过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了，我还怕他们不要脸起来会干脆把你也抓了！”

周泽楷的笑有点僵了。

方明华这是顾及着周泽楷的打算，若不是因为他，这么一点小伎俩，不可能阻挡友爱部的工作。

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？

周泽楷看看身旁刚认识了两天的黄少天，对这个问题无从回答。

他不敢回答。

周泽楷虽爱党意识薄弱，但也耳濡目染。那惯常的两分钟仇恨他不必去，但响彻大楼的咒骂和怒吼日复一日地灌进他耳朵里。

突然，周泽楷感觉有点冷，他没出什么汗，天气温度也挺高，可他却打了个寒颤。

下午他与黄少天一起打伤党员，偷抢真理部的资料，他都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妥。可方明华只问了一句话，却竟让他开始发慌。

这是为了他的工作，这是为了党。

我没有背叛党。
我没有背叛党。
我没有背叛党。

“嘿！”黄少天打了个响指，不知从哪拎了杯酒回来，“走神了？难道还沉浸在刚刚，被自己帅到了？得了得了啊，论飞镖，那还是我们张佳乐流弊……”

周泽楷回神看他，黄少天神采奕奕，高兴得很，手里举着的酒也没喝，递给周泽楷。

“这玩意儿你们党员好像是有供给的，也算不上新鲜玩意，就当庆祝一下呗！”

那气味有点熟悉，的确像党员食堂供应的那种不怎么好喝的杜松子酒。

周泽楷接过来，低头喝了一口。

好酸……还很苦……

周泽楷忍着想吐的欲望吞了下去。但面部表情已经出卖了他。

“卧槽，至于吗！”黄少天喊起来，“虽然味道一般你也不能这样呀！和党员的差别很大吗？”

周泽楷又重新看了看那因为杯子太黑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液体，果断把它放在了旁边桌子上。

“……不太一样。”

“要求不要太高啊小同志，弄来这些也不容易的好吗，外面你还喝不到呢知不知道！”黄少天有点泄气，一口喝干了杯里剩余的酒，拎着酒杯就回柜台了，不知道和孙哲平商量什么。

酒馆里喧闹声已经大起来，空气中紧张消影无踪，混杂着啤酒和大笑声。周泽楷看见黄少天一手敲着前台，一边倚着墙柱，眉飞色舞的很。

那冷似乎又从体内驱出去了，周泽楷轻轻摇头，把那些念头抛在脑后。

铛铛铛！

黄少天拎着叉子敲酒杯，吸引了众多注意。

“咳咳咳！最新消息！”他眼睛睁得大大的，眉毛上挑，精神极了，“今天晚上我们日落办party！孙大佬请酒了同志们！”
气氛一下子被推上去，人们吹着口哨喝彩，小小的酒馆倒显得很拥挤，有的人似乎很想跳上一段，但无奈空间狭小，只得扬起大大的杯子给自己再灌上一口。

黄少天从吧台那边的台阶跳下来，脸上兴奋得通红一片，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一动不动的周泽楷，他还倚在桌子旁边，目光垂地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你怎么老走神啊，今天晚上的party你一定要参加，正好你刚来，我把你介绍介绍，像你这样实力不错的人少见啊，肯定能收获一批崇拜者！”黄少天手搭上周泽楷倚着的桌子，观察他的表情。

周泽楷其实只是看到他跳下来了才移开的视线，并没有在走神。只是从人群更加热闹起来后他就有点放空，一听黄少天说要把他介绍给大家才猛地转头看他。

然后赶紧摇了摇头。

“就这样，挺好。“

黄少天挺不解的，“行吧，低调，低调。”

黄少天从没见过周泽楷这样的人，要说只是为人低调实力很稳，又不止。他身上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，让黄少天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新奇。

“但聚会一定不许走！”

周泽楷笑了，酒馆里不甚明亮的黄光打在他头顶，他说，“好。”

黄少天看着他的脸，觉得心里没来由的高兴，这高兴不同于打倒一个个“杂兵”党员，也不同于站在台上举杯宣布party，是一种风雨过后新笋出芽的激动。

似乎未来不再飘摇。

这种感觉黄少天知道自己挺傻的，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搭档了。显然在目前的形势下做一个反动派是不理智的，他们的对手太强大，每一天都有生命危险。像刚才张佳乐那样的事很常见，实际上，在大多数情况下，当黄少天得到消息的时候，已经是某个认识的人的失踪公告。

而在这个地方的失踪，大家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。

黄少天需要的是能长久站在他身旁的人，是不会轻易失踪的人。他看着周泽楷在昏暗灯光下也静静看着他，他有一种信心，周泽楷就是那个人。






看看时间也不早了，周泽楷和黄少天便没有回家，留下吃晚饭。刚刚黄少天指认了周泽楷是酒馆店员，在周泽楷的新id下来之前，孙哲平也干脆收了周泽楷暂时当吧台的服务生。

当初郑轩一看周泽楷黄少天都进去了，感觉情况太糟糕，自己身上也没武器，一秒也没耽搁，直接跑去找叶修了。叶修带着人赶来，见已经安然无恙，松了口气，随即便被黄少天留下参加聚会，他倒也乐意，日落的酒虽说周泽楷不喜欢，但也是无产者里最好的了。

黄少天认识的人多，招呼这个招呼那个，人影早跑没了。周泽楷一个来当卧底的，当然应该是认识的人越多越好，可他却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背对墙壁玩手机。

江波涛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上午，周泽楷点进短信又退出去，看着屏幕犹豫不决。

他在不安。到目前为止，他根本没有提供有效情报，仗着没人监管他，快乐地在无产者的地方为所欲为。

他又按出小键盘，敲字。

【今晚无产者要举行非法集会。】

又一个个字退格删掉。

【他们的领导人在这。】

又删去。

“嗨，在看什么？”

突然有人遮住了这偏僻角落难得的光源，周泽楷把短信关掉，抬头去看。

是喻文州，他应该是和叶修一起来的，周泽楷瞟了一眼叶修的方向，黄少天正跟他不停地说着什么，叶修无奈地听。

“不想说？好吧。”喻文州笑笑，“第一天出任务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
周泽楷顺着喻文州的话点头，“挺好。”

“黄少天很吵吧？他一个人行动惯了，终于有人合作，不用再自言自语了。”喻文州自然而然地拉开椅子，坐在周泽楷对面，周泽楷把手机屏幕直接关了，放在一边。

他想了想这一天黄少天的状态，倒没觉得他话很多，“他挺好的。”

又是挺好，喻文州有点哭笑不得，跟周泽楷和黄少天在对话上的体验上真是两个极端，眼见天要聊不下去了，可喻文州是谁啊？

“黄少天对你的评价可不低，第一次见他这么夸一个人，让我对你的身手非常好奇。”这话是真的，喻文州虽战术专精，但知己知彼，热衷于了解更多的战斗知识，而实战显然是一个很直接的方式，“切磋切磋？”

周泽楷早听黄少天介绍了喻文州，擅文不擅武，怎么主动来切磋了？疑惑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。

喻文州看他面露难色，轻快地哈哈一笑，“当然不是现在，最近都没什么时间，有空另说吧。”

周泽楷点点头。

“哎文州！说啥呢，我也要听。”黄少天不知从哪边窜出来，手里还端着两大杯啤酒，他把酒杯咣当放木桌上，一杯给周泽楷，一杯给喻文州，“我再去拿一杯。”

喻文州阻止他，“别，我这就走了。”说罢便起身，把位置让给黄少天。

“你不参加？可是听老叶说最近没啥事了啊，晚上可是要来好多妹子！苏沐橙下班也会过来的。”

喻文州笑着摇摇头，“是没什么事，但周末嘛，我妹妹晚上要来。”

“噢！那是好事啊，她难得能过来，那你快去吧去吧，你的酒我替你喝了！”黄少天一听，倒很快放过了喻文州，没再拦着他离开。

就在一瞬间，周泽楷的脑电波狠狠地抖了一抖，什么东西闪电一般掠过心头，而他抓住了它。

“他的妹妹？”

黄少天还面朝门口，闻声回头，拉过刚刚喻文州坐的那把椅子，坐回周泽楷对面。

“对呀，他有个妹妹，你没见过吧，长得还挺好看的，叫喻文秋，我们这的人都叫她小秋。”

说完黄少天就握着面前的啤酒杯，咕咚咕咚灌下去。

所以他没有看见周泽楷的脸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