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set and Vine

这章完了可能得停更几天，过两天我高考orz



03


周泽楷刚来的第一天，黄少天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，而经过周泽楷半天的观察，这似乎是源于对他身世的同情。

“据说你们党员只能吃没味儿的白米青菜，我们这儿虽然也缺盐，但节约一点还是够的，全靠手艺，学着点哈。”

令人意外的，黄少天的厨艺真的相当的不错，只是简单的炒蛋和煎饼，味道却好极了，相比起来，周泽楷觉得自己这十年的饮食实在是太艰苦了。

也的确，只有这种清社管不着的底层才流通着各种调味料和小食谱。党员内部向来贯彻清苦的生活方式。

“好吃。”周泽楷不吝啬赞美。

现在他坐在二楼的窗口旁，小圆桌的另一边是笑得灿烂的黄少天，正午的阳光洒进来，特别暖。

“对吧！每个党员都是这么说的，真不敢想象你们的食堂里到底都有什么。哎，我没说过吗？我们这儿其实好几个前党员逃出来的，你不是一个人啊！”

这周泽楷已经有所闻了，那喻文州以前是真理部的内党，苏沐橙，和平部刚跑出来没多久，还有个还没来叫张新杰，是富裕部的内党。

另外有个一个仍然在职的，就是之前问他杀没杀过人的大小眼，叫王杰希，真理部副部长，简直深藏不露。周泽楷感觉世界观都被刷新了，原来反动组织水这么深。不过好运的是，友爱部的人，除了他，一个也没有。

“想啥呢，不习惯？不习惯这么好的空气这么暖的阳光这么悠闲的时光？”黄少天见他半天没动筷子，提醒他。


的确不习惯。

今天早上醒来照常去摸手表却没有摸到，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铺着黄橙色床单的软铺上，以往电幕所在的位置是窗户，盖着浅褐色的窗帘。

在回忆起来昨天的一切之前，周泽楷完完整整地惊恐了几秒钟。

他身上还穿着昨天被淋湿的那件衬衣。

奇怪的欲望诱惑着周泽楷拉开那窗帘，后面十字格窗户上落了些灰，但不妨碍他直接看到隔壁楼窗口里正低头按手机的黄少天。

他和黄少天的房间都在二楼，这片区域住宅修得很挤，他们的窗户互相正对，几乎不到半米的距离。

黄少天感受到他的视线，看回来，周泽楷意识到自己还没穿好衣服，连忙躲开了。

他手机里还有昨天晚上没看完的〔黄少天和张佳乐个人资料〕，江波涛给他发过来的，内容密密麻麻，连黄少天哪年在工厂里得了优秀员工小红花都有。而相应的，周泽楷给江波涛发的情报就少得可怜了。

〔有很多追随者，武器挺充足的。〕

江波涛回他，〔领导人叫什么名字？〕

〔呃。〕

〔？？？〕

〔不知道。〕

江波涛觉得自己有点儿后悔把周泽楷送过去了。


周泽楷又低头开始吃午饭，他的新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薄毛衣，码数有点儿小，是黄少天借的。

他抽出手给江波涛又发了一条。

〔黄少天人挺不错。〕

被黄少天撂倒在地还没超过24小时的江波涛拒绝回复。

周泽楷扯扯毛衣袖子，发现袖口有一点儿开线，他抬头看黄少天。

“去哪？工作。”

“工作？哦对，让我想想哈，”黄少天把手机撂下，认真考虑起来，“要不去我之前那个厂？正好我走了空出来个位子。”

“你不去了？”周泽楷问。突然一想，还真的，张佳乐一大早就去上班了，黄少天不仅清闲自在还邀请他过来吃饭，可不就是失业了嘛。

“不去了，上次跟江波涛交手过，为免万一。新的id卡老叶这两天就能整出来。”

这个周泽楷知道，叶修这边控制着一个制卡厂，想要什么身份搞什么身份，快得很。其实这一点新社已经猜到了，只是防也防不住，而且具体是哪个制卡厂可能只有叶修知道。

“你会医术吗？徐景熙那边医院一直缺人手。”

这可不巧了，周泽楷摇摇头，除了治疗什么都好说。

“另说吧，不着急，反正就算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的。你快吃，吃完我们下午有个任务！”




所谓的任务是潜入真理部的数据库，把上个月关于武器和药品的生产资料取出来。这本来该张新杰负责的，因为富裕部是管生产分配的。但数据似乎比党员预想的低，于是真理部从富裕部回收了全部资料准备篡改。

“王杰希说新到的资料至少要一天才能处理，在此之前都放在数据库里。王杰希给我的纸条上写了是这间。”黄少天扒着墙角看了看那边一栋楼房，门口没有任何字样，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。

“因为根本没有人入侵过这里，他们的警卫是很垃圾的，一会儿我负责前厅左侧，右侧你来，没问题吧？”黄少天从叶修那听说周泽楷会用枪也会体术，而且非常流弊。

周泽楷点点头，右手攥着把枪，那枪非常不好用，手感也很差，远远不能同他如今正保存在友爱部的两把爱枪比。

更心塞的是，今天无比的热，太阳剧毒。可能是这个夏天不甘的最后一击了。

周泽楷无比后悔多套了件薄毛衣，他扭头看看只穿了一件白T恤的清凉无比的黄少天，内心很羡慕。

“监控？”上次不怕监控，是因为他们有罗辑，一个自学成才的科学天才，可这次只有他们俩。

“王杰希帮忙关了，别看他平时神出鬼没的，这种时候还挺靠得住的！”

他们一左一右闯进去，前厅只有六个人，黄少天和周泽楷分分钟就武力解决了，行云流水稳准狠，一发子弹都没用。

“卧槽，看不出来啊，你打架还挺猛，昨天就应该把江波涛揍趴下，你肯定能做到。”黄少天按了电梯，看着周泽楷那张没啥表情的脸。

“他有枪。”周泽楷为自己辩解。

新的资料一般都在二层，黄少天按了钮，侧身到一边，防着外面有人。

幸运的是，二层看起来空荡荡的，不幸的是，二楼非常大，很多透明玻璃隔开的单间，每一间都有独立的读卡器。

黄少天比照着王杰希给他的小纸条，一间一间找过去，数到第四间就对上号了。他抄起手边的办公椅就砸那玻璃，一下两下玻璃居然完好无损。

周泽楷是知道的，前月新社换了新的钢化玻璃，黄少天这样是砸不碎的。他解释给还想要接着砸的黄少天。

“好吧，我去楼下找个晕过去的党员搜搜他们的id卡，你先在这等一下。”

“等等，”周泽楷拦住他，下面的人随时会醒，说不定他们已经醒了，刚刚他们是攻其不备，要是下面有人配了枪，那黄少天就会很危险。“让我试试。”

周泽楷走到那玻璃门前，凝视读卡器。

这玩意儿和友爱部的长得有一点儿不一样，但是应该没啥区别吧……周泽楷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来，黑色的，往读卡器上放。

“试？试啥啊，没用的，周——”

“嘀——”咔哒一声，门开了。

周泽楷把卡收回口袋，黄少天惊讶地张嘴愣住，过了好几秒才说话，“忘了你也是党员了，等等，不同部门的党员也可以通过？”

外围党员不行，内党可以，部长就更可以了，周泽楷懒得解释，就点点头。

周泽楷在外面看着，黄少天飞速翻出了要找的资料，就在他们再次把门关好的时候，那边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。

有人上来了。

黄少天抓着周泽楷就往走道后面跑，这地方都是玻璃门，不好躲藏，他们勉强以档案柜遮掩，黄少天小心翼翼地偏头去看。

“4个人，有枪。”他轻声对周泽楷说。

那几个人的脚步声接近了，黄少天视线转的飞快，找了几圈，最后还是盯上不远处的窗户。这里是二楼，好跳。

他给周泽楷打了几个手势，又小声说，“我去吸引他们注意，你先拿着资料从窗户跳出去。”

多么简明的方案，周泽楷摇摇头表示拒绝。

看不出来你还挺队友爱的，黄少天琢磨了一下，又说，“那我出去转移他们视线，你找机会开枪？”

周泽楷瞪着他，又摇头。

“那你想怎么办啊？”

“直接出去。”

“不行，他们有枪，你想被打成筛糠吗？”

周泽楷皱眉，往外侧走了两步，看了一眼外面四个人的所在位置，然后握紧手枪不等黄少天拦他就跑了出去。

五声枪响，很快。

一枪后知后觉的打在距离周泽楷一分米的玻璃上，玻璃碎了一片。其他四枪精准地打在那四个党员的膝盖上，瞬间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。

黄少天追过来时四个人已经倒地了。

“卧槽，这枪法，可以的，”黄少天赞叹一句，一回头却看见周泽楷脸上流血了，细细的伤口，刚刚的玻璃碎的太近，划的。

黄少天伸手就碰周泽楷的脸侧，周泽楷没反应过来也没躲，顿时下意识一声气音，“嘶——”脸也闪开了。

“干啥啊，帮你检查一下，好心的好不好！”

周泽楷有点抱歉，脸转回去，视线却越过黄少天的肩膀，看见那边倒下的四个人中有一个人不顾腿伤摸起了枪。

“玻璃碴没进去吧？应该都是擦边而过，我靠这玻璃不该结实的时候巨结实，该——”

周泽楷一把推向黄少天，和他一起摔倒在地。砰的一声响，子弹打穿了黄少天刚刚所在的地方前面的玻璃，一整面玻璃又碎了，碎碴全洒在周泽楷背上。

周泽楷手撑地翻身就是一枪，直接打在那个党员的肩膀，确认他倒下去再没起身，才回身把黄少天拉起来。

这下碎玻璃算是划了一手了，他这一手血不舍得往身上这唯一一件黄少天的衣服上抹，随便抽了几张旁边档案室的纸张擦掉血迹，周泽楷抖抖上衣，震掉了大部分玻璃碴。

“快走。”他对黄少天说，毕竟没取那几人性命，不能掉以轻心。

黄少天点点头，拉开窗玻璃，往下望了望，不算太高，他主动先跳了下去，然后把墙边的木箱堆起来方便周泽楷跟着跳下来。

“刚刚多亏你了，这些党员太疯狂了，中了枪还不消停，变态啊。”



一直到走出几百米，周泽楷才收起一直攥着的枪。下午路上没什么人，今天没风，太阳又很晒，毛衣上都是玻璃碴，周泽楷干脆停在一个角落把毛衣脱了下来，只着一件衬衣，又伸手把侧边刘海撩到耳后。

黄少天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视线，不知不觉看着一滴汗沿着周泽楷脖颈的线条流下来，一直流进衣领里不见了。

周泽楷不堪晒热地抬手擦汗，眼睛也眯起来，眉毛微皱。

看这么个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人也死于艳阳之下，黄少天心情还挺好的。

周泽楷比黄少天高，站得近了，黄少天看他是要微微抬头的，所以周泽楷很容易就发现了黄少天在盯着他看。

他偏头看回去，抬眉表示疑问。

黄少天从这个角度倒看不清周泽楷的脸了，他背着光脸很暗，头发边缘发亮。

“看我干啥？”黄少天先告状，然后偏回头捣鼓手上的一沓资料。

周泽楷莫名其妙，眨了眨眼睛也转回头去。

过了一会儿黄少天又不堪沉默，“老叶果然没有说错，你真的挺靠谱的。咱俩可能得搭档一段时间，多关照啦。”

“以前和谁？”周泽楷问，随即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简洁，还没来得及再加一句“搭档”，黄少天已经接过话头。

“搭档？大部分时候我自己一个人，文州有时会帮忙布置计划，但是他打架不行，真上还是得我来。”

周泽楷皱眉，“一个人，危险。”

黄少天笑着摆手，“没事没事，党员其实都是弱智，怪物副本里那种给送经验的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“再说我现在这不有你了嘛，咱俩合作，解决他们分分钟的事儿。”

这样听起来好多了，周泽楷心情好，扭头去看黄少天，他一头浅褐色的头发在太阳下金光闪闪。黄少天也转过头看他，却见周泽楷一脸凝重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周泽楷的视线跃过他的肩头，看着远处一个人影，人影越来越近，是个男的，直直奔着他们而来。周泽楷一把拉开黄少天，手指又摸上了枪把。

黄少天回头一看，连忙拍拍周泽楷胳膊，“别紧张。我们的人。”

那人一直跑到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，停下来不停喘气，一身是汗。

“黄少，出事儿了！！”



在离他们住处不远的地方，有间酒店。在黄少天小时候它就存在了，黄少天听父母说，它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。

那时他还有父母、有学上、有快活的朋友们，如今那些朋友已经不剩几个了，他们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消失，不知死在友爱部哪个阴暗的角落，让黄少天一度后悔带着他们加入反抗队伍。

那时酒店里还有各种各样的酒，如今只剩下味道苦涩的啤酒和偷偷搞来的怪味杜松子酒，门墙也破旧了许多。

它的名字叫“日落”，现在是无产者们挥霍人生放浪形骸的落魄之处，同时也是反抗者们的一个秘密基地。现任店主是叶修安插的人，叫孙哲平。

正值即将日落之时，郑轩引着黄少天周泽楷到达现场的时候，原本此时该是人声鼎沸的酒店安静得不得了，郑轩停在门口，回头犹豫着看黄少天。

“他们人太多了，不能硬来啊黄少。”

黄少天小心翼翼扒头看了一眼，酒店里的客人都站着，十几个穿着灰色上衣的人在里面压制着场面，每个人都有配枪，其中一个似乎是领头的，正和孙哲平说什么。

“巡逻队的？”黄少天问他。

周泽楷微微睁大了眼睛，巡逻队是党员安插在无产者地区的，也隶属于友爱部。

周泽楷职位过高，友爱部里知道部长姓周的人很多，但真正知道他名字、见过他的人还真不多。但凡事都有万一，周泽楷很怕这种时候遇到认识自己的党员。

郑轩皱着眉摇了摇头，“不像。”

周泽楷好奇，最后还是越过黄少天往里看了一眼。

然后他就死心了。

很好，真的是巡逻队，而且领头的人还真是认识的党员。而且这个人，是方明华。

他怎么跑来带领巡逻队了？这都是外围党员干的事儿啊。

“巡逻队没道理进来不打架光站着啊，而且他们在问孙哲平什么？”黄少天问。

郑轩摇摇头表示不知道，“他们进来时混乱了一阵，那时我就趁机跑出来了。”

这情况看着不太对，黄少天不敢贸然行动。

周泽楷站在黄少天后面，无语望天，希望方明华赶紧带着他的人滚蛋，有事发短信不好吗，这是干啥啊。

想着他就把手机掏出来编辑了条短信给方明华发出去。

〔你在做什么？〕

方明华跟孙哲平对峙了半天，手机一震，一按亮就看见这么一条，来自“一个假部长”。

〔正事。〕

周泽楷瞥了一眼黄少天，他还紧张着观望情况，完全没注意自己这边，于是低头接着发。

〔你快走。〕

〔……你知道我在哪儿？太霸道了吧部长，真是正事儿。〕

周泽楷还没来得及编辑下一条，黄少天突然反身抓住了他的手臂，吓得周泽楷差点把手机扔了。

趁着黄少天还没回头，周泽楷赶紧把短信记录删了，锁屏。

“准备一下，我们可能不得不进去了。”黄少天快速低声说。

周泽楷探了一下头，发现方明华已经把枪掏出来，放在他和孙哲平中间的吧台上了。

不知道孙哲平又和他说了几句什么，方明华笑了一声，然后把枪抬起来，握着在吧台上，枪口正对孙哲平的心脏。

黄少天的手指攥紧了门框，另一只手摸到口袋，扶上枪把。他不善使枪，平日只带着一把短管枪。

“别进去。”周泽楷说。

黄少天看起来很冷静，他看了一眼周泽楷，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
“不能让他们杀了孙哲平。一会儿我进去之后，去带信儿给老叶，别用手机会有记录留下。”

周泽楷没有答应他。他还想说什么，可是来不及了，随着屋里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，黄少天几乎是立刻掏出枪，冲了进去。

周泽楷没过脑子，下意识在那把枪从眼前闪过时伸手夺了过来，转手就扔出十米外。

周泽楷的想法很简单。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有转机，但是黄少天要是在这儿——在一群党员面前把枪亮出来了，他就死定了。

黄少天手里没了武器，人却已经冲进去了，愣了一秒，周泽楷叹了口气也跟进来了。

屋里的人都被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，方明华一回头看见周泽楷，愣了。郑轩还一个人站在外面，也愣了。

最后打破僵局的居然是周泽楷，他轻轻咳嗽一声。

“新社大法好。“

方明华深吸了口气，心想周泽楷你他妈这是要整死我。

“抓住他们。”